谁的山水：昔日“盟友”反目，真正的保卫战才刚刚开始

  世间的戏有很多种，而不同的剧情也总会撩拨看客的神经。

  几乎沉寂一年的山水集团宫斗大戏，重新回归“贺岁档”——但这一次的围观，却并不轻松，这家刚刚赢得喘息和向好之势的企业及她的两万名职工，命运再次变得动荡不安。

  “保卫山水”的旗号，张才奎打过，昔日“维权”的小股东们也打过，此番再次打出这个旗号，或许才是最接近真正“保卫”本意的时候了。

  新一轮内讧

  1月14日午间，山水集团的最新纷争走上舆论前台。山水集团投资人与实际控制人的矛盾再次上演。

  上一次，山水水泥的投资人是中小股东和“野蛮人”叩门成功的河南天瑞集团，实际控制人则是张才奎、张斌父子。最后斗争的结果是，张氏父子控制权旁落，黯然出走，徒留下当年的佛堂。

  而这一次，投资人是以河南天瑞集团为代表的大股东与上市公司山水水泥董事会，实际控制人则是山水集团现任副董事长宓敬田为代表的高管团队。在与张氏父子的股权之争中，这两方其实是战略盟友，正是双方的联手，成功主导了山水集团的改朝换代。

  昔日盟友反目，昭示着山水依旧无法平静。

  2016年12月，山水集团接管一周年之际，人们用“新山水”来与张氏父子的老山水相区别。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出现在媒体舆论上的新山水，是一个欣欣向荣、恢复元气的企业。宓敬田在媒体发布会上宣称，“自新任董事会接管以来，山水集团在管理模式与经营措施上进行了重新调整，截至2016年11月底，山水集团已实现扭亏为盈，国内46亿元违约债务已有妥善解决方案，并预计2017年利润应不少于10亿元”。

  言论既出，风波骤起。

  2016年12月20日，山水水泥在回应香港联交所就报导引述公司副董事长宓敬田对山水集团财政状况发表之言论的查询，澄清该等言论是未经公司授权及许可下发表，其准确性从未经公司核实，因此该等言论并不能反映山水集团及公司的财政状况。并且宣称，“公司就宓先生的涉嫌失职行为已委任JLA Asia Limited进行独立调查及适时公布其调查结果。在调查尚在进行期间，基于事件的严重性，决定于2016年12月20日起即时暂停及免除宓敬田在山水集团及其所有附属子公司的所有职能、权力及职责，直至独立调查完成”。

  同时，山水现任董事、副总经理赵永魁被委派为接任宓敬田主持山水工作。

  但就在前一天，12月19日，山水集团却公开发文免去了赵永魁等四名高管的职务。

  两天之后的22日，山东山水复函山水水泥董事会表示：“山东山水董事会和全体班子成员及下属全部子公司班子成员紧急磋商后形成一致意见：一、在此年末继往开来之时更换主要领导人我们不能接受；二、对上市公司未做任何调查研究就下此结论深表遗憾；三、我们会一如既往，以厂为家，保持冷静和稳定做好本职工作；四、欢迎上市公司派出独立调查人员来济南调查，我们做好配合工作；五、调查结论未形成之前请上市公司暂时收回公告。”

  投资人与实际控制人的矛盾自此公开。

  1月12日晚，山水水泥（00691.HK）发布公告，免除宓敬田在其所属山东山水水泥集团有限公司及附属公司的一切职务、权力及职责，包括其在山东山水的董事及副董事长职务。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此公告发出后的次日，1月13日，山水集团召开2017年工作会议，会议由集团党委书记李茂桓主持。集团副董事长宓敬田代表集团董事会和生产经营班子作工作报告，总结通报2016年集团取得的业绩、工作经验及存在的问题，安排部署2017年重点工作。

  免职公告几成空文。山水权力之争再度风云暗涌。

  谁的山水

  宓敬田、李茂桓、赵永魁等人都是老山水人，也一度是张才奎带领山水崛起的左膀右臂。在当年反对张才奎股票代持方案引发的股权之争后，2013年2月，包括宓敬田、李茂桓、赵永魁等在内的5名高管集体向张才奎请辞，由此引发持续三年之久的股权争夺战，并成为股权斗争的“带头大哥”。

  在拉锯战中，宓、赵等人带领的“维权大军”，慢慢与河南天瑞集团形成战略利益同盟，两者联手主导了反转大戏。

  1月14日，宓敬田向媒体披露的信息显示，早在宓从山水离职时，天瑞集团就动员其加入天瑞，宓婉言谢绝。后期“维权”过程中，天瑞也主动示好，表示可给予支持。

  2015年12月，天瑞主导改组山水水泥董事会，和山水投资取得了董事会的控制权后，李和平成为山水水泥董事长，宓敬田为副董事长、总经理。李当时公开表示，天瑞集团不参与山东山水日常经营管理工作，并支持以宓敬田为首的当初维权团队组成的领导班子能够胜任山东山水的管理工作。

  李和平当时作如此表态的一个背景是，在关于天瑞集团入主山水的问题上，包括张才奎在内的一个声音是，这是“引狼入室”，而且天瑞早有“劣迹与前科”。当时有媒体披露，曾是河南三门峡市支柱国有企业的天元铝业，在香港H股上市；河南平顶山星峰集团原属国家69家重点水泥生产企业。两家企业引入天瑞后，被指遭遇“破坏性经营”，最终两家企业一个从香港退市，一个宣布破产。人们担心山水集团会重蹈覆辙。

  如今看来，这种担忧也并非没有道理。

  天瑞集团与山水集团均是国内水泥行业的领军企业，同是国家重点支持的12家全国性大型水泥企业。天瑞集团是河南和辽宁两省最大的水泥供应商；山水集团的水泥产能重点分布于山东和辽宁两省，并在全国10余个省份设有百余家分支机构，年总产能约1亿吨。可以想见，在扩大水泥市场版图上，天瑞集团对山水集团觊觎已久。

  正如美国谚语所言，消灭竞争对手的最好策略就是买下他或者加入他。

  如今的山水局面，不禁让人惊问：到底是谁的山水？

  没有永远的朋友

  太阳底下并无多少新鲜事，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尽管张氏父子已经出局，但由此引发的股权之争却并未获得根本性的解决，相反，这样的一块肥肉，任何一个资本都会垂涎三尺。

  按照此间媒体的报道口径，2016年6月3日，山水水泥董事会“在未经山水集团职工股东同意”前提下，发布公告称“按每一股现有股份可认购四股新的本公司股份”。9月12日，山水水泥董事会再次发布公告称“为偿付本集团未偿还债务、恢复公众持股数量，向不少于六名独立承配人配售不低于9.1亿股，配售下限0.5港元。”

  以职工持股为主体的山水投资认为，低价配售新股损害了上市公司山水水泥的整体利益，也严重损害职工股东及山水投资的利益。因为“一配四”将使山水投资在山水水泥中的持股比例下降到6.272%；而9月12日发布的公告更是严重损害职工股东利益，山水投资持股占比将被稀释，由25.09%降至19.59％～19.77%；同时0.5港元下限配售价严重低估山水公司价值。

  配股方案将天瑞集团与山水管理层的矛盾公开化。同时，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也出现了分化。如果说赵永魁的被免职和被委任，是这种分化的激烈性呈现；那么在山水集团“维权”职工的交流阵地上，QQ群的禁言与“山水集团反腐网”上的不同声音，则说明昔日团结的阵营，正在慢慢走向分裂。

  任何一个组织的衰落，一定要从内部开始。而分裂一个组织的凝聚力与向心力，莫过于权与利的诱惑。

  因此，无论是天瑞与管理层的矛盾公开，还是山水水泥投资股东与托管人香港安永会计师事务所的心生罅隙，都说明在利益攸关的问题上，各方均无法达成共识，朋友还是盟友都不长久，长久的只有利益。

  对济南人而言，济南本地的知名企业已连续被外人侵入，像小鸭、轻骑、三联等等，当年小鸭集团被南京斯威特重组，却险些断送了小鸭前程；国美并购三联之后，如今的三联已近乎消失。前车之鉴令人不得不防。所以，当山水战事重启，关心济南企业命运的人不忍疾呼：保卫山水！

  对山水集团两万名职工而言，这家大型水泥企业才确确实实是他们的企业，山水的命运某种程度上就是两万名职工的命运。安定生产的局面来之不易，扭亏为盈的努力也让人期待，宫斗大戏固然可以令舆论与看客狂欢，但当事者却无比盼望生产与生活走入正轨。对他们而言，真正的保卫战也才刚刚开始。

  这场战争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商战，正在引入各方奇怪的力量。一个值得玩味的细节是，据媒体披露，“2016年12月29日，宓敬田接到上市公司山水水泥董事会主席廖耀强的电话，邀其到北京商谈上市公司相关事宜，但宓敬田到达廖耀强所住宾馆后即遭到两名自称河南汝州经警支队的人的讯问，两人称天瑞集团董事长李留法已向警方报案，宓敬田涉嫌经济诈骗。2017年1月11日，河南汝州警方再次出现在济南市长清区崮山派出所，希望当地警方协助传讯宓敬田”。

  地方权势力量开始跨省介入企业股权之争，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乐观的信号。

  山水明天的命运到底如何？

  答案在风中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