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高长明：国际水泥“去产能”经验及其在我国运用之策

  一、国际水泥产能的发展及其利用率的变化趋势

  2009～2015年以来，国际水泥工业每年新签订合同的熟料产能平均是5000万吨（不含中国大陆，下同），具体数据如表1和表2所列，共有268台水泥窑，合计熟料产能39670万吨。全部都是预分解型的PC窑，其中规模为4000～5000t/d和2000～3000t/d的各占1/4；5000～6000t/d和3000～4000t/d的各占近1/6；历年新建的熟料产能基本处于稳定增长之中，然而因受2008年西方世界次贷金融危机之累，国际市场的水泥需求和消费量的增长却相对滞缓，致使国际水泥产能利用率由2007年的82.6%逐年下降到了2015年的68.3%。几家著名的国际水泥跨国公司，例如LafargeHolcim公司和Heidelberg公司等2015年的水泥产能利用率都下跌到了新低70%左右，许多欧洲国家更是已有多年处于65%左右。可以看出，水泥产能过剩，其利用率走低是国际水泥行业所面临的一个较普遍的趋势。

表1： 全球水泥产能利用率的变化趋势^1）

表2： 2009至2015年国际水泥新签产能合同^1）

  2009～2015年，国际水泥工业新签订的水泥粉磨设备共有1229台套^1），其中立式辊磨占48.9%，辊压机占28.4%，球磨机占18.2%，筒辊磨占4.5%，合计水泥粉磨能力约5.4亿吨。由此可知，在水泥粉磨装备选型方面，立式辊磨和辊压机的优势十分明显。另外，从签订的水泥粉磨产能5.4亿吨与熟科产能3.97亿吨之比可以看出，为了逐步适应多采用熟料系数较低的多掺深加工混合材的混合水泥（32.5和42.5 Blended Cement）的趋势，平均熟料系数由2000年的0.78降低到了2015年的0.73左右，亦即水泥粉磨产能与熟料产能之比相应由1.15上升为1.36左右，使之各种标号水泥的消费量大致达到32.5:42.5:52.5=22%:61%:17% （德国实践经验）的比较技术先进与经济合理的水平^2）。这是得益于近8年来混凝土外加剂技术获得显著成果的推广应用，采用32.5水泥同样可以制备C30以上的混凝土的结果。鉴于32.5水泥在消纳工业废弃物（矿渣和粉煤灰等）、替代部分熟料、生产水泥的单位能耗、单位碳足迹碳排放等有益于环保与全球气候变化控制方面，和42.5、52.5水泥相比具有较大的优越性。因而国际上32.5水泥的应用量占总消费量之比例呈现了上升之势^3）。

  与国际趋势相反，现今我国的情况可谓十分畸形，是32.5水泥的用量太多太滥，占比高达70%，甚至更多，假冒伪劣混杂，严重影响实物水泥的整体质量。因而我国当前的重任就是严历取缔假冒伪劣，严管严查32.5水泥的质量，逐步减少32.5水泥的用量占比，增加42.5水泥的占比，使之达到一个比较经济合理的水平。因为这种畸形的产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扭转这个长期既成事实的局面，涉及全国诸多领域的方方面面，必须积极有序地推进，切忌义气从事。现有一种要取消全部32.5水泥的主张在我国水泥界有些高层人士中似乎比较流行，这无疑是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的想法，矯枉太过正了，既不科学又不现实，如果强势推行，势必造成全国水泥和混凝土市场的严重混乱，后果堪忧，风险和代价太大，务必慎审而行。

  二、国际水泥“去产能”的途径与经验

  回顾国际水泥工业“去产能”的历程，分析研究其成功的途径与经验可以看出，首先第一个措施就是，要关停废弃在环保排放和能源消耗两大方面处于落后水平的水泥厂，以及开工率很低基本闲置的水泥厂，彻底淘汰落后的水泥生产线；这里最有效的途径就是通过对市场具有较大影响力的大型水泥集团相互间的兼并整合重组，可以迅速剥离（出售或关停）新重组集团内部的落后产能。例如日本（表3），其达到水泥产能峰值1.28亿吨时为1983年，当年水泥产量1.03亿吨，出口水泥近3000万吨，共有47家水泥公司，69个水泥厂，其中还有若干湿法厂和立波尔窑厂。1985年开始采取“去产能”措施后，1995年水泥产能减为1.15亿吨，产量9640万吨，出口1400万吨，水泥公司减为28家，水泥厂45个。到2015年其水泥产能仅6850万吨，产量6200万吨，均仅为其峰值的一半左右，水泥公司整合重组成7家，水泥厂仅有19个，其大型集团不断兼并重组，淘汰落后的强度及定力之大由此可见一班。这样的结果是始终保持水泥产能利用率在85%左右，位于比较最经济高效的水准，但前提条件或代价就是落后的与比较落后的产能都必须及时彻底淘汰殆尽。这就是日本水泥“去产能”的途径，可以作为一种典型经验提供我国借鉴。这种解决办法比较彻底，见效快，遗留问题少，可以始终确保水泥工业处于健壮充满活力的状态。不过其当时的成本较高，优缺点的权衡尚需按照各国的具体条件进行正确抉择。

表3:1983至2015年日本水泥去产能过程简况

  其次第二个途径就是，淘汰落后产能以后，如果遇到还有一些（富裕）过剩产能，缘于各种因素彼此之间难分仲伯，不便判断谁该被淘汰的情况。这时除了必须继续遵循市场经济公平竞争优胜劣汰的准则之外，那就只好适当保留一定数量的过剩产能，但须要整体地调低一些产能利用率，水泥公司之间推行“协议轮流停产”制，旨在调节水泥市场的供需关系，平衡供需双方的合理利益，确保公平良好稳定的市场秩序。借此对“丛林法则”的零和博弈进行若干理性处理，或许也是对市场经济法则的一点调节补充吧。这种途径在欧洲的德法意荷西匈罗保捷奥瑞等国，南美的墨智阿根廷等国以及澳大利亚等国采用较广，也是一种典型。这些国家的水泥产能利用率业已多年处于55～65%之间^5），之所以没有出现我国这样惨烈的价格战乱象，就在于诚信地推行了“协议轮流停产”制，同时也满足了有些国家延长全体聀工带薪休假期的要求，比较适合欧洲那些所谓福利国家的实际情况，实践效果不错，市场也能接受，不失为一种可行的“去产能”途径。

  三、对我国水泥“去产能”的若干探讨建议

  我国现有熟料总产能约21.5亿吨，其中落后产能约3.5亿吨，包含各种立窑熟料1亿吨和各种2000tpd以下的所谓PC窑熟料2.5亿吨；水泥粉磨总产能约38.5吨，其中落后产能至少有8亿吨，包含过去多年来已淘汰的立窑厂所遗留下来，之后变相“转型”成粉磨站的约2.5亿吨产能，以及现有的拟淘汰的3.5亿吨落后熟料产能所附带的5.5亿吨落后水泥粉磨产能。

  据预测，我国“十三五”期间年水泥需求量平均不会超过23.5亿吨，相应的年熟料需求量约14亿吨，如果产能利用率均按80%计，则需熟料产能17.5亿吨，水泥粉磨产能29.5亿吨就可以满足要求。因此在不增加新产能的条件下，我们只须将现有的3.5亿吨落后熟料产能和8亿吨落后水泥必粉磨产能悉数淘汰干净就基本达到供需平衡了。熟料的富裕（过剩）产能为21.5-3.5-17.5=0.5亿吨，水泥粉磨富裕产能为38.5-8.0-29.5=1.0亿吨。适当地采用德国的“协议轮流停产”制，将产能利用率下降一丁点就足以化解掉这些富裕产能。事实上，我国两年前就已经自己创造了这种协同停产限产的办法，不过是美其名曰“错峰生产”而已，其实这与欧洲国家的“协仪轮琉停产”制，在停产限产的本质上是完全相同的，只是别人大家都能诚信自律地履行停产协议，而我国还必须大家协同一起停产，便于相互监督。这是另外一个涉及商业道德的问题，兹不赘述。

  当前我们所面临的关键问题就在于，是否能够真正彻底淘汰掉上述这些落后产能？从一般的常识来理解，所谓“去产能”首先剑指的就是落后产能，理应必须淘汰；然而长期的实践教训了我们，在我国的现实中真要淘汰掉落后产能却绝非易事。否则就不会出现这么多“僵尸”企业长期悄然存在的怪事，许多“僵尸”企业往往是盘居在央企国企的大屋顶下才得以安稳生存的。所以本人建议，我国前100家水泥集团公司首先要彻底摸清家底，自查自报向社会公布详情，将全部现有的产能划分为A）先进、B）较先进、C）较落后、D）落后，四个档次，详细公布每一档次有多少产能、多少家水泥厂或粉磨站，以及每一个厂和站的规模、名称与地址等具体信息。每家水泥集团自报一个具体的淘汰落后产能的计划，经有关部门或水泥协会核准，以及同业间协商后，向社会公布承诺淘汰的落后厂和站的清单与进度，作为社会责任确保履行，按质按量按期完成。与此同时，我国正在开展的水泥集团间的相互整合重组完全可以继续进行，两者并不矛盾。反之，淘汰落后产能与整合重组双管齐下，同时进行相互促进效率更高效果更佳。2～3年以后，原来的100家水泥集团可能已重组成50～60家，落后产能也都真正淘汰干净了。

  因为现今的前100家水泥集团占全国产能约95%以上，依靠它们每一个水泥集团的实际行动及其示范带头作用，我国彻底淘汰落后水泥产能的重任就有了基本的支撑与保障，再辅以国家政策的引导与资助，历史欠账积累至今，落后水泥产能这个沉重的大包袱终于有望一举淘汰殆尽，为我国水泥工业的轻装前进开创有利条件，前景值得期待！

  希望前100家水泥集团，尤其是前10～20家全国性和区域性的龙头企业集团做出榜样，诚心诚意地付诸行动，把行业利益放在企业利益之上，愿为全行业的健康发展付出一定的代价，发挥模范引领作用。近来许多优秀企业相继向社会承诺了一系列的担当，向行业承担了一系列要带头来做的事情，其中对淘汰落后产能大家都具有十分高度的共识，让我们把这一共识扎实地转化成实际行动吧。为此，整个水泥行业对前100家集团，特别是对一些影响力大的全国性和区域性的龙头企业集团寄托着殷切的厚望，相信它们是有诚心有实力足以胜任并完成这一重托的，是不会辜负全行业众望的！

  参考文献

  1. OneStine Consulting S.L. :The Global Cement Capacity Development  ZKG 5/2016  p.34～42

  2. ICR Research :Germany’s Housing Benefits   ICR 10/2015  p.104～110

  3. ICR Research :Germany:A positive Outlook?   ICR 10/2016  p.20～23

  4. ICR :The Global Cement Report I～XI Edition ( refer to Japan )

  5. 高长明：我国水泥产能“走出去”市场分析报告   中国水泥 2016.7  p.42～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