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从供给侧发力推动经济结构调整

  从供给侧发力推动经济结构调整

  ●2014年以后阶段性进入供给老化阶段。商品房库存不断增加，钢铁、煤炭全行业亏损严重，传统车市风光不再，水泥、平板玻璃、电解铝更是全面过剩，就连光伏、风电等新兴产业，也在政府的扶持下迅速进入供给老化阶段。

  ●经济进入供给老化阶段后，由于老化的供给无法创造等量的需求，在老供给产业投入的生产要素越多，整个经济的运行效率越低，总需求越不足，这就是中国经济连续5年下行的根本原因。

  ●改善供给结构的根本出路，一方面在于加快资源从供给老化行业的退出速度，另一方面在加快培育“软财富”和“软价值”为代表的新供给形成和新供给扩张产业。

  三季度中国GDP增速6.9%，首次跌破7%，引发世界对中国这个全球增长引擎的担忧。从我们的观察来看，虽然很多滞后指标、同步指标依然没有好转，但是以M1为代表的资产价格领先指标，以PMI新订单指数回升和原材料指数见底为组合特征的生产领先指标，以及部分消费领先指标，已经出现了企稳迹象，中国经济有望在今年四季度或明年一季度触底。但是从中长期来看，由于供给结构老化，导致中国经济缺乏向上反弹复苏的动力，即便阶段性触底，也缺乏复苏和反弹的动力，有可能出现“L”形走势。要使中国经济重新恢复增长动力，必须从供给侧发力，更新供给结构，放松供给约束，解除供给抑制，让财富源泉充分涌流。

  供给结构的成熟与老化

  中国经济下行之源

  新供给经济学从供给角度重新定义了经济周期，把一个完整的经济周期划分为新供给形成、供给扩张、供给成熟和供给老化4个阶段。新供给主义经济学认为周期性经济衰退的原因是经济供给结构老化，因此，重启经济增长新周期的出路，也在于以“刺激新供给，创造新需求”为特征的经济结构调整措施。

  中国经济为什么会出现长达5年的下行趋势？这首先要看上一轮经济上行周期的动力是什么？2002年到2008年，加入WTO引发的出口高速增长、楼市火爆拉动的房地产投资、车市繁荣拉动的汽车产业链投资，推动经济连续以9%以上的增长率高速增长，甚至一度达到14%以上的高位。2008年以后，为了应对全球金融危机的压力，我国推出了4万亿投资计划，主要的投资方向是“铁公基”，即铁路、公路、基本设施项目，中国经济反弹到2010年一季度，之后开始了长达五年的经济下行周期。

  从新供给经济学的角度来看，2002年到2007年，是房地产、汽车等行业的供给扩张阶段，2008年以后，这些行业（包括其上下游的钢铁、玻璃、水泥、电解铝等）为主题的中国经济进入供给成熟阶段，2014年以后阶段性进入供给老化阶段。商品房库存不断增加，钢铁、煤炭全行业亏损严重，传统车市风光不再，水泥、平板玻璃、电解铝更是全面过剩，就连光伏、风电等新兴产业，也在政府的扶持下迅速进入供给老化阶段。

  经济进入供给老化阶段后，由于老化的供给无法创造等量的需求，在老供给产业投入的生产要素越多，整个经济的运行效率越低，总需求越不足，这就是中国经济连续5年下行的根本原因。尽管政府采取了很多措施来扩大内需，例如扩大财政支出来新上项目、通过补贴增刺激居民消费，但这些传统的需求端宏观调控措施已经失效，甚至是在制造新的过剩产能，加重供给结构的老化程度。

  新供给形成与扩张

  美国经济复苏的动力

  在中国经济连续5年下行的同时，美国GDP增长在2009年中就迅猛反弹，2010年中达到3%，迄今已经完全走出了衰退。

  为什么美国经济能够迅速走出金融危机？因为2007年~2009年，是以苹果公司为代表的技术和产品创新，将美国带入了新供给形成阶段，2009年至今，美国经济进入了一个典型的新供给扩张阶段，从而支撑了美国经济的复苏进程。

  我们以苹果产业链为例，来看一下美国是怎样在金融危机之后凭借供给结构的更新走出衰退的。

  在2007年苹果手机上市之前，这个世界对苹果手机的需求是零。而正如乔布斯所言，苹果公司“重新发明了手机”，IPhone这一新供给在消费者中创造了巨大的新需求，而在此之前，人们是无法想象一部手机能够没有键盘，而且能像个人电脑一样运行复杂的程序，实现繁多的功能。IPhone和IPad在全球受到了狂热的追捧，2014年度，苹果共售出了1.692亿部iPhone，其中第四季度的销售额增长了13%，售出3930万部，苹果一年的营业收入就已经超过了新西兰所有货物和服务的总价值。数据分析显示： iPhone 6上市后，美国对中国大陆的出口每月直接增加了1%。对台湾的出口在今年8月到10月增加了2%。

  同时，苹果通过其操作系统和APP Store软件付费下载系统，形成了IOS生态圈，通过软件也创造了巨大的新需求。据统计，2014一整年，IOS App Store创造了约150亿美元的收入，这个数字大约与美国电影市场一年的票房相当。此外，iOS生态系统在美国还创造出超过62.7万个职位。美国投行测算，iPhone的销售收入已经相当于美国GDP约0.25%到0.33%。

  苹果公司的iPhone等产品，和其他周边相关产品的销售收入，分别转化成公司利润、股东红利、员工薪酬、银行利息、房地租金等要素报酬，再次进入美国的经济循环，加速了供给创造自身需求的宏观循环，从而推动美国经济走出衰退，形成复苏。

  另外，2008年10月时，苹果公司股价处于相对低点，约为100美元左右，到今年4月份，苹果公司股价超过8600美元（复权后），涨幅达到85倍，市值超过微软和谷歌两家公司市值的总和，同时也是石油巨头艾克森美孚的2倍还多。苹果公司的股东通过持有苹果公司股票实现了巨大的财富效应，这一财富效应将进一步刺激消费和投资。

  与此同时，谷歌、特斯拉、Facebook、Twitter等一大批高科技创业型公司成长壮大，与苹果公司一起，共同将美国经济带入新供给扩张的上升周期。

  新供给经济周期

  新供给主义经济学的理论核心

  新供给主义经济学认为，技术和产业的演进、供给和需求结构的变化，以及供给与需求循环往复的交互作用是形成经济周期波动的主要力量。

  从供给端和供给结构变化出发，一个完整的经济周期可以划分为四个阶段：

  1、新供给形成阶段；2、供给扩张阶段；3、供给成熟阶段；4、供给老化阶段。

  新供给主义经济学认为，在新供给形成阶段和供给扩张阶段，新供给不但能够自动创造需求，而且所有产品销售收入最终都会变为要素报酬，而资本、劳动和资源等要素报酬要么转化为消费，要么形成储蓄并转化为投资，形成新的需求。

[Page]

  然而，一旦一种产业的生产技术普及到一定程度，进入供给成熟和供给老化阶段，形成产能和产量过剩，不但原投入的生产要素报酬不能及时回收，而且大量生产要素无法充分就业，供给自动创造需求的过程就会中断。

  如果一个经济体中大部分行业处于新供给形成和供给扩张阶段，这个经济就会充满活力，其经济增长速度就会提高，整体运行趋势是向上的；反之，如果一个经济体的较多行业处于供给成熟和供给老化阶段，这个经济体的活力就会下降，其经济增长速度就会降低，整体运行趋势就会向下。

  新供给主义经济学认为，任何一项社会主流技术和主流产业，早晚都会进入供给成熟和供给老化阶段，因此无论通过财政政策、货币政策刺激总需求，抑或是通过计划手段增加或抑制老供给，都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技术周期和供给老化问题。同样，当一个国家的经济结构出了问题，有太多处于供给成熟和供给老化阶段的产业，那么无论是刺激需求还是五年计划，都无法改变经济结构转型的问题。反之，财政与货币政策刺激虽然可以在短期内吸收部分过剩产能，但长期可能反而进一步鼓励了过剩产能扩张，可能加剧供需矛盾，阻碍长期的经济结构调整，并且削弱经济的自我循环能力。而五年计划或经济史上的产业政策，除了六十年代的日本之外也很少有成功的案例。

  在实践中，真正有效应对经济增速下降的办法是，吸引社会资源创造新供给，并让新供给创造新需求，如此才能使经济尽快恢复到供给自动创造需求的理想运行轨道。为了刺激新供给，让新供给创造新需求，新供给主义经济学提出的正确做法是通过“放松供给约束”的系列政策大幅度降低企业生产成本，打破生产销售僵局，让市场通过成本价格传导机制快速消化过剩产品，在较短时期内恢复均衡，并通过要素转移更新供给结构。

  新供给创造新需求，不仅在宏观上是恢复经济均衡的必然循环，在微观上也一样。比如Iphone手机，在乔布斯创造出Iphone手机之前，世界对它的需求原本是不存在的，而一旦Iphone手机面世，新的需求就被源源不断地创造出来。一旦资本、资源、劳动开始向新供给集中，老产业的产能过剩将自然消除，整个经济不但恢复均衡，而且将开始新的增长。

  总之，新供给主义经济学认为，供给与需求动态均衡的打破属于经济增长过程中的阶段性、局部性问题，技术扩散和产业生命周期密不可分。生产过剩是相对的，阶段性和局部的供需矛盾可以随着资源逐步向新产业领域配置而消解。当宏观经济从供给到需求的传导过程遇到阻碍时，既不应当用带有计划经济色彩的手段比如产业政策去彻底破坏市场机制，也不应当用传统凯恩斯主义的手段人为扩大旧产业和旧经济的总需求，而应当通过“放开新产业供给约束、减少新经济供给抑制”的方式，为市场释放新供给创造条件，引导新供给创造新需求，最终通过经济供给和需求结构的调整，让经济回到“供给自动创造需求”的理想运行轨道，恢复“供给与需求的自动平衡机制和最终均衡状态”。

  新供给创造新需求

  中国经济结构转型之路

  十八大以后，中央政府提出深入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倡导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推动经济迈向中高端水平的一系列措施。十八届五中全会明确提出，要培育发展新动力，优化劳动力、资本、土地、技术、管理等要素配置，激发创新创业活力，推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释放新需求，创造新供给，推动新技术、新产业、新业态蓬勃发展。这与新供给主义经济学的多年来的政策主张不谋而合——也许正是因为这些“所见略同”和“不谋而合”，笔者近期应邀参加了李克强总理召开的经济形势分析会，并做了《从供给侧改革，全面降低企业运行成本，开始增长新周期》的发言，之后不久“加快供给侧改革结构性改革，着力改善供给体系的效率和质量”等也出现在习近平总书记的有关讲话中。

  在新供给主义经济学看来，改善供给结构的根本出路，一方面在于加快资源从供给老化行业的退出速度，另一方面在加快培育“软财富”和“软价值”为代表的新供给形成和新供给扩张产业。典型的额软财富行业包括知识产业、信息产业、文化产业、金融产业和其他社会服务业，这五大软财富行业的财富来源不再是以地球资源为主，而是以人类的活动和人类的思维。对于那些必须大量消耗地球资源的硬财富制造业，也应该给它们附加上更多的“软价值”。

  在2015年11月9日李克强总理召开的经济形势座谈会上，为了简单的阐述上述思想，笔者用“新供给经济周期理论”做了汇报，并提出中国近几年许多产业处于供给成熟和供给老化阶段，应通过供给侧改革推动资源向新供给形成和新供给扩张的领域转移，同时谈到如何通过“软财富战略”推动结构转型，让“新供给创造新需求”的思路，并在书面汇报材料中引用了奔驰汽车前总设计师的一句话：“他们卖的不是汽车，而是一件艺术品，只是碰巧它会跑”；同理，特斯拉卖的也不是交通工具，而是环保、时尚。

  有趣的插曲发生在一个传统服装企业家和可智能可穿戴设备企业家做完汇报之后，总理开玩笑说，“我不是拉郎配啊，你们一个做服装，一个做可穿戴设备，你们两个结合一下，就可以创造新供给、产生新需求了嘛。”

  李克强总理又举了中国人跑去日本买马桶盖的例子，他说，日本做的不仅是马桶盖，而是健康、保健品…… 道理是一样的。总理用通俗的语言，阐述了传统产业转型的路径，也指出了中国经济结构转型的方向。

  （作者为万博新经济研究院院长、万博兄弟资产管理公司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