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足的王者 ——对中国混凝土产业的点赞与忧虑

  十多年来，中国混凝土产业的产能规模与生产消费量均居世界之首。2014年，中国预制混凝土与预拌混凝土产量规模逾80亿立方米，消耗了20多亿吨的水泥和100多亿吨砂石骨料。中国混凝土与其关联产业拉动着全球最大的矿物消费量与物流量。

  我国是世界上的建材大国，多年来，一直是水泥规模挂帅建材行业。而据权威统计数据显示，2014年，我国规模以上混凝土与水泥制品业销售规模超过水泥工业，总销售额超过一万亿元，水泥产品销售收入约为7000多亿元。混凝土产业规模居首，这无疑是我国国民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以后，我国水泥工业结构调整和产业链延伸、建材工业乃至工业产业结构调整的一个突出亮点。2014年混凝土与水泥制品业销售额超过水泥制造业，成为继1990年水泥工业产业规模超过砖瓦以后的建材工业发展史上又一转折标志年份。水泥超越砖瓦标志建材工业走向近代工业，而混凝土与水泥制品业销售规模超过水泥工业，标志着建材工业延伸传统工业产业链，发展低能耗加工制品业，新型工业化进程进入新阶段。

  混凝土产业已从规模产能上成为真正的王者，其影响是深远的。已至有建材业资深人士说，在建材产业的终端市场，得混凝土者得天下。

  王者的风范

  是王者，就必然有令人刮目的王者风范。

  首先，混凝土是中国建材行业第一个年销售额逾一万元亿元的产业。

  混凝土作为世界上最大宗的建筑材料，也是最主要的建筑结构材料之一，混凝土质量对建筑结构质量与寿命起着根本和决定性的作用。如果说现代化是以城市化和工业化为具体特征，那么混凝土正是城市和工业的骨骼，它对全球人文和自然环境都已经或正在产生深刻而持久的影响。现代社会中，城市中的各类建筑物与构筑物都由混凝土砌筑，按照结构体积计算，80%以上材料都由混凝土构成，混凝土已经在宏观与细节上，深入影响着每一个人的安全与生活质量。

  30多年来，中国预拌混凝土从无到有，从弱到强，不断改写并刷新着中国城市发展的新纪录。何谓城镇化，从视觉上而言，城镇化就是泛混凝土化。高铁建设、地铁建设、重点工程建设、市政市容及房地产都在这个范畴。中国预拌混凝土行业走到今日，正在经历两股历史大潮的洗礼。一是集约化，混凝土业内的大型企业兼并重组与大型水泥企业携资本优势的强势进入，都在孵化着混凝土行业旗舰方阵的诞生。二是绿色化，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当传统混凝土向现代混凝土化蝶后，混凝土产业就已成为目前我国消纳固体工业废弃物与城市垃圾的最大产业之一。在推动节能型与环保型社会的建设进程中，混凝土的产业优势及利废功能已经受到业内外包括中央政府的关注与重视。近两年来，在国务院、中央各部委及各省、市、自治区政府出台的政策中，推广应用高性能混凝土已成为推进低碳环保乃至治理雾霾等空气污染的一项重要内容。

  灿烂的产业发展进步之花，必然结满丰硕的科技创新之果。2015年1月9日，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大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2014年度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共授奖318项成果、8位科技专家和1个外国组织。其中，立足于混凝土产业的四项科技创新成果分获“国家科学技术进步一等奖”、“国家科学技术进步二等奖”和“国家技术发明二等奖”。他们分别是以东南大学吕志涛院士领衔的“现代预应力混凝土结构关键技术创新与应用”；以东南大学孙伟院士领衔的“超高性能混凝土抗爆材料成套制备技术结构设计及其应用”；以哈尔滨工业大学吴波教授领衔的“混凝土结构耐火关键技术及应用”；以深圳大学邢锋教授领衔的“大掺量工业废渣混凝土高性能化活性激发与协同调制关键技术与应用”。

  国家科学技术奖是一面旗帜，展示的是一批标志性重大科技成果，营造的是崇尚科学、尊重人才、褒扬先进的氛围，彰显的是国家的创新能力。

  混凝土产业如此高规格、大面积地涌现出获奖科技成果，意味着混凝土产业博采互鉴、创新图强的步伐从未停歇，象征着混凝土产业始终以创新为推动发展的强大动力，混凝土产业的中国速度、中国力量、中国创新正在令国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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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望2014年，在我国举世瞩目的重大工程中，人们都能仰视到混凝土凝聚的伟岸脊梁。

  2014年12月26日，兰新高铁全线开通运营。这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高铁， 也是目前世界上一次性建设里程最长的高速铁路。她怀抱着世界上最长的高原高铁隧道、世界上火车能穿越最长的风区、世界上规模最大防风工程……作为一条长达1776公里的大干线，兰新高铁沿途所经地区包含了高原、高山、黄土、戈壁、沙漠、绿洲、湿地以及干旱、大风、极寒等各种地质类型和极端气候。 西眺兰新高铁，我们可以骄傲地说，这里的每一寸工程都与高性能混凝土息息相关。

  2015年1月14日， 经过12年艰苦建设，南水北调东、中线一期工程于2014年全面建成通水。这条现代的地下“大运河”，其实就是一条用混凝土与钢铁砌筑的连接南北大地的新动脉。在10多年的建设中，南水北调中线一期工程创造了诸多“世界之最”和“中国之最”：世界上规模最大的U形输水渡槽工程——中线湍河渡槽工程；国内穿越大江大河最大的输水隧洞——中线穿黄河隧洞工程；世界首次大管径输水隧洞近距离穿越地铁下部工程——北京段西四环暗涵工程等。南水北调河南、河北、天津、北京段输水工程使用了几百公里PCCP（混凝土管道），保证了南水北调最后1公里安全到位。

  2015年，在正向我们走来的“京津冀一体化”与“一带一路”战略实施历史正剧中，混凝土依然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混凝土正在用自己凝重质朴的身姿构筑着城乡新版图。

  王者的隐忧

  众所周知，如果一个王者主要靠“大”而上位，那么他必然有自己的隐忧甚至致命的弱点。中国混凝土产业亦是如此。

  在过去的2014年，高性能混凝土、税改、建筑工业化、丰富多彩的混凝土大赛、转型升级、京津冀一体化、建筑质量终身责任制、绿色建筑、3D打印等这些行业关键词无一不牵动着混凝土与水泥制品行业人的心。但是更多的行业隐忧也挥之不去。

  低散的产业集约度，弱势的产业话语权，惊悚的混凝土产品质量，任性而居高不下的应收帐款，放肆的产能过剩都像顽症缠绕着混凝土这个巨人，这些都使混凝土更像一个跛足的王者。

  其中突出的顽症有“三高”。

  应收帐款持续走高。到目前为止，预拌混凝土行业应用账款高企的态势依然没能遏制住。据不完全统计，2014年底，混凝土与水泥制品行业应收账款预计达到 2400 亿元，不少企业的应收帐款占到当年销售额的三分之二，应收账款像滚雪球越滚越大，这对行业提质增效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统计数据显示，2014年，建材行业应收账款周转率的平均水平为11. 15次，而混凝土与水泥制品行业应收账款周转率低至4.8次，差距持续加大。目前，预拌混凝土行业应收账款周转较好的企业为180-120天左右，差的企业则为400天左右。国际上混凝土行业的货款回收平均周期为十几周，而我国混凝土的货款回收平均周期在40周左右。全行业近年巨额的应收账款，已严重影响行业的经济运行质量。企业生产经营和企业财务面临较大风险，行业经营风险已在高位累积。

  产能连年走高。随着国家禁止城市混凝土现场搅拌的政策规定逐步落实、支撑混凝土行业发展的装备制造业整体水平提升以及国家基础设施建设快速发展的带动，我国预拌混凝土产业取得了持续高速发展。但是由于预拌混凝土产业的发展进入门槛低，审批权限缺乏制约，资质条件把关不严，几乎以低水平的规模扩张成为发展的主要支撑，由此很快形成了严重的产能过剩和过度竞争，预拌混凝土行业的产能利用率不足40%，我国混凝土产能与产量最大的江苏省产能利用率只有34%左右。

  混凝土质量隐患走高。北京近年来发生了两起令人惊骇的由混凝土质量引发建筑返工重建的严重事故。最近的一次发生在2014年9月，大兴区采育当代满庭春自住房项目6#、7#、8#楼部分已施工楼层，经检测主体结构强度达不到设计要求，结果全部返工重建，（据后来所查结果显示其混凝土供应企业无合法资质。）另一次发生在2010年，设计为19层的北京大兴区旧宫镇小区经济适用房，在建至5-9层时，被发现混凝土设计强度等级为C30的混凝土强度不合格，导致拆除了六栋重建，还有两栋重新加固。可以想象，如果这两起质量事故没有被查出且纠正的话，楼毁人亡将是其必然的后果，对楼房的主人来说，人命与财富将情何以堪。

  不仅在北京地区，包括其他地方，这样不堪的混凝土质量并非个别。从建筑市场来看，这两次事故的严重性令所有混凝土从业者触目惊心。 这些暴露出的劣质混凝土其实只是混凝土质量隐患的冰山一角。那些充斥在建筑工程中的混凝土质量漏洞，有些正在严重影响建筑的寿命，有些则象时不时就会爆响的“定时炸弹”。

  随着我国机、电和电子工业的发展，适应预拌混凝土的发展的计量、搅拌、运输等工艺大大地进步，高效减水剂的普遍使用和发展改变了混凝土的一切：高强、高流态、高程泵送、在狭窄空间的浇筑等等，都已成为可能和现实；拌和物匀质性提高，施工方便，因振捣不善而造成的缺陷得以避免，建设速度大大地加快。但技术的进步与从业人员素质的不匹配。从总体上看，从业人员的素质低，质量管理和控制水平差，以致混凝土结构的质量事故和裂缝比过去出现得多了，因质量而造成供需双方的纠纷多了。即使眼前没有发生问题，也已存在不少隐患：混凝土配合比的报告大部分失真；混凝土拌和料运到工地后，加水现象普遍；10年前混凝土的骨料都用水洗，现在一部分砂子含泥量高达7%等等。

  混凝土工程质量普遍存在着“质量堪忧”与“寿命堪忧”的双重隐患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混凝土质量乱象丛生已不是新闻，如在不少建筑生产现场的混凝土施工质量完全掌握在农民工手里，他们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没有长期从业的经验，为加快施工，在工地上往混凝土中注水，导致混凝土离析现象严重；操作混凝土“阴阳配合比”的人明目张胆、有恃无恐；原材料以次充好等恶劣行为已是混凝土行业大行其道的“潜规则”；有些企业设专人编造数据和文件来应对检查和评比；还有一些水泥企业为降低成本全然不顾混凝土生产需要而改变配料和工艺，致使混凝土质量下滑而有关各方并不知情；还有一些骨料企业质量控制体系不健全，完全不按混凝土质量的要求生产石料，质量波动大。混凝土行业的从业者都知道，“裂缝”是混凝土质量的“癌症”，目前在建筑工程中，混凝土裂缝出现的时间之早、范围之普遍、性质之严重在他们的从业经历中的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不少业内专家都感到，混凝土行业发展形势已经很严峻。针对预拌混凝土行业发展中出现的突出矛盾问题，2014年9月下旬，中国建筑材料联合会乔龙德会长主持召开了专题会长办公会，听取了中国混凝土与水泥制品协会徐永模会长、孙芹先秘书长关于预拌混凝土行业发展现状及协会2014年相关重点工作汇报。在听取汇报和大家的讨论之后，乔龙德指出，预拌混凝土行业发展的特点是发展速度快，销售收入已超过水泥，名列建材行业第一位，但问题也非常突出，进入门槛低，规模以上企业多达7000多家，但散、乱等各种矛盾突出，如不整治不仅行业不能健康发展，还会给弄虚作假的份子钻空子，危害生命财产安全。

  解决产能过剩与应收账款居高不下及遏制产品质量隐患的问题，都是系统工程。其破解顽症的主要力量来自市场，来自企业，来自法制，来自政府的正确决策，来自行业协会积极有效的协调与服务，来自全社会的正能量。我们寄希望于在新的一年，依法治砼能够声势浩大；混凝土行业的兼并重组能够结出硕果；混凝土行业的领军方阵能够气势磅礴地担负产业责任；混凝土市场能够走向更有序更规范；通过行业内外的努力，实现混凝土行业在国家政策、规划、标准、质量、技术创新等方面新的突破。

  “跛足”是王者的隐患，但我们坚信这不是常态。只要强身健体，固本清源，我们就能看到王者真正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