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 水泥窑还要锁多久

　　新型干法水泥窑大家都熟悉。但是把新型干法水泥窑锁起来，听起来就是个新鲜事。
　　“窑”究竟如何锁？成为最近水泥行业内瞩目的话题，多位记者在新年到来之始，踏上去东北的行程——看“锁窑”。
　　锁窑是五花大绑？
　　1月23日，是大寒节气刚过的一个晴天，沈阳不冷。
　　年轻的记者们刚下飞机就七嘴八舌的议论，“锁窑”究竟是用一根大锁链将新型干法旋窑来个五花大绑，还是把五级旋风筒与窑头对接的入口给上把锁。
　　在东北，水泥生产线大多是双窑平行建设。头戴安全生产帽，站在“威风凛凛”的新型干法水泥生产线五级旋风筒下，感受到的是水泥工业一种不可抵挡的威严。那些记者观摩过的两条在同一厂区的水泥生产线，都是一条在运行中，另一条则在锁窑状态中。
　　值得一提的是，在东北，水泥窑都有配套的余热发电和采暖设备，厂区的生活用电和取暖全靠水泥窑生产余热。因此，两条窑不能一同停，他们的方式是锁一条，开一条。
　　窑在运行中是火热的，在东北的皑皑雪原中，运行的窑把周边的空气都似乎蒸得热气腾腾。而被锁的窑却冷静而沉着，貌似在静坐疗养。
　　第一次看见“锁窑”是在中国建材北方水泥辽源公司——与记者预期不同的是，“锁窑”并非是张扬而震撼的五花大绑，而是在窑炉运行的电闸中控室里上了几把锁。
　　锁窑其实非常低调。
　　从水泥窑一侧的边路走去，有厂里的工人在扫除道路上的积雪。经过厂区几道大门，终于进入了空间不过30平方米的总电闸中控室。企业负责人亲手打开放置电闸的大铁门，方能看见有红、黄、绿、黑四色的高压线从这里迂回穿行。
　　哇哦！这里就是这条新型干法水泥生产线的心脏。
　　而已经被锁的“心脏”，周围仿佛静动脉的高压线落满灰尘。看来，这窑已经被锁很久了。锁并不大，就是最平常的5公分宽的铜质家常锁。而在铜锁周围严密的缠着好几层七八公分宽的透明胶条。
　　为了能够显而易见，在胶条的外面，三把锁上再一次被贴上了“冀东”、“亚泰”、“北方”的注释。但是，这些都没有遮住崭新铜锁上金黄色的光晕。
　　三把锁上也有标签贴纸，分别是北方、冀东、亚太的负责人书法风格相异的黑色签字笔签名，贴纸封在铜锁的钥匙孔部位。
　　那是一种最常见的老式，有红边框的白色标签纸，所有写在标签上的内容，都会被这红色标签再次强调，显得非常醒目。
　　最有趣的是，旁边没有被锁的窑闸默契地为运转的另一条窑配送电流，此时无声胜有声，它非常珍惜自己“自由”的时光。
　　其间有位玩世不恭者，淡漠的插了一句：“把窑锁起来，不是正说明社会商业诚信不够吗？要是大家都彼此相信，干什么还要锁窑呢？”
　　话音一落，即时让大家陷入沉思。
　　企业负责人表示，这样的锁其实找个开锁公司就能打开，如果锁上的“封条”有受损迹象，如果让其他两家企业看见不免会招人嫌疑。于是，这家企业在三把锁上缠上了一圈一圈的透明胶带，为的是表现出对于限产的决心与对协同的尊重。同时也体现出这家企业对于“锁窑”意义的珍视。
　　在记者看来，这种锁是“锁君子不锁小人”的，这样小的锁对于一整座如庞然大物般的新型干法水泥窑来说，简直就是大象身上的一只跳蚤。但是，这“跳蚤”却并不因为身躯微小而不受重视。反之，这三只“跳蚤”的存在，保障了“大象”存在的合理性。
　　锁窑是不是吃哑巴亏？
　　如果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么锁窑之“锁”则是让今天产能严重过剩的东北水泥价格“三夫当关金石为开”的佐证。
　　“我们三家人手一把钥匙。要想开，三个人得到齐了一起打开。”北方水泥辽源公司负责人告诉记者。
　　的确，如果为了打好“水泥价格保卫战”，企业们只需要谈好条件，把窑停了便罢。但是，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简单。
　　“实际上，这招就是我们想的。市场产能过剩把人逼的，窑必须要停。因为过去我们口头上说停窑，大家很响应，答应很好，但实际上还开。有的就停一个礼拜，又开了。谁也不信任谁，谁也不守信用。光说停，不停咋办？就自己锁着，也不行，必须三家一起锁。三把锁一起挂。”吉林亚泰（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副总裁徐德复说，“现在起码都锁上后，大家心里头都踏实了。这是互相信任的开始。”
　　据介绍，东三省的行业协同，起步在辽宁。然后，一路北上，吉林、黑龙江都用这种模式，用上锁的方式限产。
　　“一方面，停窑限产虽然是理想之举，但是没有哪一个企业愿意主动停产，率先让量，大家是在一个习惯的竞争环境中打了那么多年，如果没有一个仪式、一种标志，不生产、不竞争会给企业带来不安全感；另一方面，倘若‘我’停了窑，结果发现‘他’不停，‘你’也没有停，这就让停窑的老实人感觉到自己吃了很大的哑巴亏，这个感觉就好比，多年前发扬风格的人没有要单位里面分的房子，结果发现分到房子的人是多么的幸运。”北方水泥有限公司副总裁兼总工程师于本良在接受采访时这样说，“但是如今早已经不是那时候的时代了。”
　　2012年12月，东北水泥价格依旧坚挺——哈尔滨、吉林、辽宁，三省水泥的售价一直维持在较高水平，让建材行业内人士“堪称奇迹”——东北地区的全年吨水泥均价保持在450元/吨。
　　值得强调的是，受国内宏观经济影响，水泥产能过剩是大江南北不可回避的事实，东北三省水泥也绝非因市场需求催生价格走高。
　　事实上东北三省的水泥市场需求和全国水泥市场一样呈现疲弱势态。但是，在市场供需严重不平衡的情况下，在行业资深人士的分析中，东北三省水泥价格保持高位，得益于三点：首先是区域市场相对封闭，运输不够便利，外省水泥进入量较少；其次是区域内新增产能少，供给压力相对较小；另外最重要的就是企业的协同体系较好，划分销售区域。
　　有东北水泥企业资深人士说：“那是‘锁窑’带来的实惠！”
　　锁窑是一段佳话
　　正如北方水泥张传军所言：“锁窑也是代表了一种诚信，协同的过程中也会有一些小摩擦，我经常说，搞市场协同要有对子孙的爱心，对老婆的诚心和对父母的孝心才行。我记得黑龙江有一家企业长年低价竞争，长年亏。去年我过去劝呀劝，终于感化了他，他加入到协同后，又去感化别的企业。算一算，2012年，他们赚了8000万。”
　　据了解，2012年，东北三省的水泥保价战役可以算是胜利过关，但是，一季度是传统水泥淡季，加之春节临近，需求明显下降，行业已进入休市阶段。
　　全国部分地区春节停窑情况分别是：浙江从2月开始停窑30天；江苏南部和北部分别在1月上旬和下旬开始至2月底停窑35~30天；湖北四川从1月中旬开始停窑35天；河北1月2月停窑60天；河南从1月下旬开始停窑50天；东北地区则已从去年12月起停窑，时间长达120天。
　　东北三省的停窑是主动的，是率先的，也是有大局意识的。他们在理性分析之后，经营观念发生了变化，逐步从“量本利”向“价本利”转变，在战略上，如今的“退”就是原先的“进”。他们也品尝到了“退一步海阔天空”的甜蜜滋味。
　　在对很多水泥行业和企业负责人的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关于“锁窑”关键的三点：首先，锁窑作为确保限产的一种手段，是治疗今天中国水泥产能过剩的一剂良药；其次，锁窑是行业大企业立足行业视角，协同保价的明智之举；更重要的是，锁窑模式在东北的成功，应当可以在全国推广开去。
　　但是，锁窑的过程很艰难——从大幅度亏损到少数人的觉醒，从企业家高层面沟通，到政府部门的全面认可；从口头协同停窑的夭折，到纸头限产保价的失败，到深度沟通达成共识，大家主动将锁窑作为限产的方式。因为对于企业来说，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存活是基础，发展靠效益。
　　很多东北水泥人在采访中告诉记者：“未来究竟还会持续锁窑多久，还是个迷！”
　　但是，无论“锁窑”还要坚持多久，在2012年下半年，“锁窑”如同行业中明星级的关键词。这个关键词绝非一种强制的控产行动，而是连接着“产能过剩”、“协同保价”、“行业自律”以及“商业诚信”四大因素，是一种将市场环境、竞争矩阵、商业素质以“锁”连结在一起的重要举措。也将成为中国水泥产业里广为流传的一段佳话。